第18章 传剑九霄


华盖绿荫,偶有清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尤川掸去落于肩上的树叶,一直慢慢跟着剑仙,直至走到客栈后面的庭院中方停步。

        此时已是夜幕,晓风拂月,孤光剪影。公仪修举目遥望月色,许久转身持剑,剑刃出鞘,剑身清晰倒映出他眼眸。

        尤川见状不明其意,正揣摩,却见长剑朝他急速飞来,连忙侧身躲开,却还是被削下一缕银发。

        “你慢了。”公仪修悠悠而至,挥手凝气,长剑又飞回他手中,他持剑,剑尖直抵尤川眉额。

        “在敌人面前,慢了一瞬,就是一辈子。”被削下的发丝飞扬空中,片刻缓缓落地,这一缕发,是还浓浓的断发。

        他的目光在尤川腕骨红绳上停留片刻便移开,复而勾起唇角,又是温润笑意:“但你很幸运。因为,我不是你的敌人,还因为,有一个人她拼死也要护你。”

        他忆起下午入梦于浓浓神思之中,看她为眼前人以身祭天,以血续命,以死换生。

        换生咒,以己身之死,全他人之生,虽不会转移平日伤痛,但一旦被下咒之人遭遇断肢、诛心甚至是生死等大劫,就会倾聚符咒及下咒之人的全部灵力,为他挡灾,并且将痛楚转移至下咒人身上,若是此灾无力挡掉,则绳断,人灭,以自己的死,换他一条命,曰为:换生。

        此咒一出,外力难解,除非被下咒人以诚心主动解下红绳。

        而此前,谢嗣音早已将换生下于赠送尤川的红绳当中。虽只是浓浓梦魇,可他却透过这梦,隐隐看到了浓浓的未来。

        还真是不爽啊,自个儿当女儿一般捧着娇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一个混小子拐跑了,而且以后,还要为他赴死,怎么想都不是很开心,怎么看都很难喜欢他啊。

        公仪修凝眉望向尤川,他还是一番不知其意的模样,真是苦了自己的小丫头。腕骨一挥,长剑斜身侧,他道:“少年郎,凝神聚气,让我来试试你的招。”

        尤川闻言,明白过来剑仙是真的要和他对招,不敢怠慢,敛气凝神相对,可公仪修的剑招来得太快,方才一剑明显是留力了,此时无论他怎么躲闪,都会被公仪修提前看穿,不过几时,全身已处处皆是挂彩。

        他微微喘息,此时力气几乎用尽,伤口还隐隐灼痛,只得先退于树下,可十步外,公仪修身形都没怎么动。

        “太慢,再来。”话音将落,长剑便又袭来,尤川沿着树干两三步踏上,长剑重重刺入树中,带着整棵都晃了晃。这剑势,实在了得。

        “不错,不过不要光躲,让我看看你的杀招。”公仪修眼中染上欣慰之意,终于有了进步,不枉费他的苦心。

        尤川闻言,指间悄然捻起几枚羽毛镖,他临立树枝之上,袖镖蓄势待发。而树下公仪修终于动了身形,飞身来取他的剑。

        是时候了!

        一霎时,数枚羽毛镖破空而出,直指剑仙。此举用了十分力,细看饶有几分平时谢嗣音挥针之势。

        从前他就看出,谢嗣音的银月针有种独特的丢掷之法。虽是一个方向扔出,却直指不同地方的命脉,虽变换方位,其力道却又不减,而且阻止姬如雪换血那日,她那手银月针分明同时而出,却分指六人方向,李星云那针的力道更是控制的恰到好处,只封脉而不伤人。故而他一直有揣摩练习,这一镖,便是近日所悟。

        公仪修于空中侧身躲去两枚羽毛镖,握剑又阻三枚,可落地之时仍有一镖划过,划破他的衣裳。

        “银月?”那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从前的银月针。

        尤川此时已跳下树,抱拳一礼朝向公仪修,道:“从前看浓浓飞针之时就多有揣摩,如今才摸透一二。”

        公仪修闻言复笑,这天赋,可比浓浓好多了,小时候教了她许久才教会,而此人竟可无师自通,观其身,根骨亦是绝佳,短短几时过招,他已有了许多进步。

        “既是如此,那我再传你些,少年郎,看仔细了。”

        言罢,公仪修执剑翻身,宛若云间游龙,又似照影惊鸿,剑刃划过,掀起一番风云,复回剑侧身,又挑几片碧叶,绿叶分明才落于剑身,可霎时便化为飞屑,剑劲凌厉直砍尤川身后树,回首望去,树上瞬间留下几多很深的剑痕。

        尤川知道,这还是公仪修控制了力道。

        约有一刻钟久,公仪修收剑入鞘,将长剑遥遥扔向尤川,尤川忙接剑,抽剑出鞘,剑身的天青穹色仿若要照亮这杳杳长夜。这是,九霄?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名剑九霄!

        “这剑,本是给浓浓的,可她连青珩都不出鞘,恐驾驭不了九霄的凶杀之气,你先替她保管着。”公仪修缓缓走到尤川身边,为他解释:“我这小徒,空有惊世剑招,却无杀心。她被我保护得太好,未曾经历过江湖血雨,你不一样,你生来就被当作刀刃培养,经历太多生死,能够很好的与九霄应和。”

        公仪修看向尤川,这个少年很苦,生来就背负了许多,从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知无邪珍贵,才能好好保护好浓浓的剔透吧。

        “等哪天,浓浓的剑,不是求胜,而是求生时,九霄,你就可以给她了。”

        良久叹息,她的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干预不得,只求帮她这一程,往后千千万万里,只有她一人来走了。

        “我的浓浓,衔清风朗月而生,从来娇柔矜贵,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他顿,沉沉地望着尤川:“若是你不能分明自己的心思,摇摆于她与旁人、旁事之间,就把她送回蓬莱,我会继续养着她。但她,决不能受你,受任何人的委屈。”

        尤川闻言不语,却在心中一一应下,他一定会护好嗣音,护好他与公仪修共同宠惯的浓浓。

        “……前辈!”

        公仪修已转身向客栈外走去,还有最后一件事未了,方迈了几步,却被尤川叫住,他疑惑回头。

        “浓浓她,何时醒?”

        原是如此,刚才一心想教训一下尤川,把正事都忘了。

        “可能今日,可能明日,也可能半月、半年、半生,等她想时,她便会醒。下午我已在她体内渡了一缕神息,可保她平安,无需担忧,也不必日日喂药,她不喜欢。当然,你若是实在想她了,就告诉她,或许情到深处,她就愿意睁眼看看你了。”

        公仪修颇不正经的解释,那样子和谢嗣音真的如出一辙,不愧是师徒。他复转身,眸中映下最后一眼尤川面容,或许,下次再相见,便是高堂在上了。

        “少年郎,下次再见,可就不是前辈了。”公仪修身影渐远,独独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客栈天字一号房内,女帝正服了药想睡下,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准备启程回岐国,也带哥哥的尸骨重归故土。陆林轩将药碗收拾好,打算离开,开门却见剑仙前辈站在门外。

        “我来找她要个人。”

        陆林轩点头,心中却腹诽,真是和嗣音姑娘如出一辙,来去都没有声音就算了,还是一样的装神弄鬼。

        “谁?”

        女帝听到屋外有动静,出来查看,却见白衣男子,气质宛若谪仙,想必就是林轩方才所说的剑仙前辈。

        “你的兄长——李茂贞。”公仪修缓缓道。她的小徒以血咒强开天门,虽未成功续命,却硬是留了李茂贞一缕阳气在体内,他可不能辜负徒弟一片苦心,既然这人她想救,师父便替她救了。

        “可是他…”二人欲言又止,却见公仪修摇摇头笑道:“我那不争气的小徒强留了他一缕精魄,如今的李茂贞,可救。”

        女帝闻言很是惊喜,若是哥哥能够醒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谢嗣音与公仪修的恩德,她此生难还。

        “不过,世间只能有一个岐王。”公仪修看了一眼女帝,她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李茂贞醒后,只能留在蓬莱,若是出世,有违天命。”

        原是如此,女帝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能活,留在哪又有什么区别,岐国,她替哥哥来守。

        “需要我做什么?”女帝问道。剑仙来访,来意必不会如此简单。

        “派一个内力深厚之人护送他去东海,并且每日给他输送内力,吊着气。到了东海,自会有人前来接人,也请岐王,瞒下他活着的消息,此后,世间只有你一个李茂贞,而他,是宋文通。”

        公仪修以岐王相称,是在提醒女帝,从此以后,李茂贞不得再入世间局,岐国,也再与他无关。

        “好,小王深谢前辈大恩。”女帝抱拳一礼,此恩甚重,无以为报。

        此时的侯卿方用膳归来,见到公仪修略微惊讶了一下。

        “哦?剑仙前辈,来看浓浓?”

        公仪修闻声望去,是一位很是眼熟的白衣男子,他与自己还有浓浓好像都有一段不深不浅的缘法。

        “是你。”他端着笑缓缓走近:“小徒顽劣,没给你惹麻烦吧。”

        “那倒没有,她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侯卿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回答。

        “那看来,你们的缘还在后面。江湖诡谲,还望你替我照顾一下小徒弟。”

        公仪修轻轻拍了一下侯卿肩膀,不及侯卿反应,身形已闪至楼下,再看时,他已不见,看来是真的走了。

        尤川清理好伤口归来之时,已是深夜。谢嗣音房中的香仍旧袅袅燃着,只是香气与白日略有不同,应是剑仙换的,闻着更有安神之效。他去床边看了看沉睡的谢嗣音,见她枕边贴着几张黄符纸,还有一张平整的纸条,上书:勿动。

        应当也是剑仙前辈留下的。

        他坐在床边守了一会谢嗣音,见她今日睡得格外安稳,眉目柔和,很是安静,尤川轻轻拢起她的手,温声道:“晚安,浓浓。”

        不知何时,他竟和剑仙一样,习惯于唤她浓浓,好似吴侬软语温存于唇齿,很是衬她。

        “浓浓,你若是还想睡,就再睡会,但是,千万不要太久。”

        “因为,我想你了。”

        自那日一别,他们有一个多月未见面,好不容易再相见,却是这番场景。

        将她的手塞回被褥中,尤川起身去小榻安睡。这几日他日日如此,因为担心谢嗣音出事,也担心她夜半醒来找不到自己,会无助。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娆疆习俗,嗣音,就是他尤川此生要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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