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夜挡掌


这几日,谢嗣音一直守着尤川,每天监督他吃药敷药,没有一次落下,而尤川自小习武,体中又有蛊,体质本就优于一般人,又有谢嗣音悉心照料,如今已然好全。

        “今天有什么安排?”谢嗣音如常端来一碗药,看着尤川喝下。

        “我想去看一看蚩梦。”尤川如实道,他心中还是挂念蚩梦安危,万毒窟一直找着机会对她动手,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谢嗣音闻言心头一酸,已经为了她被罚成这番模样,现在才刚好就要去找她吗?还真是心尖上的娇娇儿。

        她有些吃醋了,故而她沉默着收好药碗,狠心不回尤川一字,却在踏出房门时心软回首。

        “城外竹林,她会在那,另外还有一人,我算不真切,但你万事当心。”

        话音刚落,她便疾步离去,她怕再多留一刻,会舍不得,舍不得此人再去为蚩梦赴险。她日日卜卦,只为看清尤川的命数,可卦卦皆是凶相,卦卦皆道,他终会为了心上人葬送己身。这一番切切情意,终会毁了他自己。谢嗣音想管,却管不得,临行前师父的告诫犹如在耳,不得轻易更改旁人命数。

        他是我谢嗣音躲不去的情劫,而蚩梦亦是他难越的一场劫难。

        各人自有各人苦罢了。

        是夜,银月如钩。

        尤川抱胸倚于树干上,茂密枝叶为他遮掩身形。谢嗣音曾说,蚩梦今日会来此,他在等。

        久而,林间传来熟悉笛声,只一耳,他便认出,点足朝那笛声处而去,脚踏枝叶,却未惊飞一只林鸟。他悄然踏月来,只为远远守候心上人半晌。

        “好啦,这五个音是基础,你只要勤加练习,必有所成。”蚩梦收回笛子对白衣男子说道。尤川认出这便是他为蚩梦所指的解蛊人,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的血染河山——赶尸人侯卿。尤川看着林中俏皮可人、无忧无虑的姑娘,就好似看到了年少时的她,不觉勾笑。

        “听够了?”

        不知何时,侯卿悄然掠至尤川身后,屈膝而蹲,低望着他。尤川察觉背后有人,冷眸回首,闪身躲开侯卿一招踢腿,凌空跃至另一棵树枝头。绿叶沙沙,侯卿与尤川同时起身跃至半空,一掌相对,其气劲震落林中树叶,又于空中对了十几招余,缓缓落地,皆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尤川负手而立,而侯卿则握着骨笛站在他对面。

        “你武功不弱,看来能暂时保护好她。”尤川率先出声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方才见侯卿称蚩梦为师父,看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有了一层羁绊,而至此,也算有个武功高强之人护着她了。思及此,转身缓缓离开,城中还有一位小姑娘候着他,得早些回去。

        “怎么,你们万毒窟的人,不管圣女死活了?”侯卿侧身挡在尤川身前漫不经心道。

        他未料到侯卿功力之深竟已至此,分明已经提起精神来提防他,还是没发现这人什么时候动身,转瞬就到了自己身前,拦住他去路。他拿起手中弯刀,心中叹息,道:“万毒窟,现在想要她的命。”

        “呵。也包括你吗?”侯卿冷嗤,转过来朝着尤川问。而尤川只是看着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却未曾回答一字。他心中也很纠结,蚩梦与万毒窟到底如何抉择,但他真心希望蚩梦安全,他最不想伤的就是蚩梦。

        “眼前人,我是看你点头那一下呢,还是摇头那一下。”侯卿缓缓言。

        “我不会伤害蚩梦,但你要记住,小心我们的人。”尤川解释道。但这句话对于侯卿来说却很好理解,他不会伤害蚩梦,是因心中不忍,但万毒窟想伤蚩梦,他是万毒窟的人,立场对立,终会兵刃相见,他只要站在万毒窟那边,他的所行就会伤害到蚩梦。

        “好。”

        遂他出手了,泣血录携着凌厉狠绝,朝尤川挥去。尤川显然没料到,急忙拔刀来挡,可侯卿怎说也是尸祖,到底功力深厚,他已使出全力,才换来与侯卿胶着场面。

        “你们的人,也包括你。”侯卿抬眼,字字果决。

        尤川知晓一战不可避免,吃力将来人推开,自己也滑退数步。可侯卿又迎来,难以脱身,只得再战。他知晓此人弱点为不能见血,便刻意放缓了速度,特地去迎侯卿的掌。可他未料到,此时会突然蹿出一人,为他挡下尸祖一击。

        这人便是谢嗣音。尤川走后,她一直隐气跟着,她实在不放心再让他一人,哪怕只是去看一眼蚩梦。尤川于树上守了蚩梦多久,她便于不远处小亭守了尤川多久。她并不想看到尤川守着蚩梦的神情,遂没有待得太近,但距此也不远,若是林中有打斗声,能够轻易听见并赶至。她本估摸着,以尤川的身手,就算是大天位的人来,尤川也能不伤分毫等到她来,可她不知,与尤川相斗的是一位尸祖,功力岂止大天位而已。直至侯卿尤川二人对掌,林中树叶扑簌簌的落下,她方觉来者之强,匆匆赶至,却正巧望见一掌即至尤川身前。

        因来得急,她未运起半分内力护身,生生挨下堪称顶尖高手的尸祖侯卿一掌,喉间腥甜扑涌而出,染红面纱,更有几滴溅落尤川脸上,好似血泪。尤川也未料想到这一出,他一直以为谢嗣音乖乖在客栈等着他,他分明看见下午谢嗣音一副很生气一点都不想管他的样子,可他现在真的慌了,尸祖一击,对比初遇时他那一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睁大了眸,喉间哑然,挤不出一个字来,却觉有湿润之意自眼眶而下,他伸手接住失力坠下的谢嗣音,将她深深环入怀中,轻声哄道:“你撑一撑,我这就带你走。”

        “哪里来的女娃娃,我竟然没有发现你。”侯卿收手,看着眼前一片哀戚,讽道:“少年郎,到底谁才是你的心上人?”

        尤川闻言,本能脱口而出的蚩梦却止于唇齿,他好似也犹豫住,到底谁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谢嗣音则勾唇轻笑,不愧是尸祖,这种时候竟然还替别人点鸳鸯谱,她依着尤川才能吃力站立,刚刚那一掌气劲极强,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疼得肝肠寸断。

        “跑。”她凑于尤川耳旁,吐息都携了颤音。话音将落,蓄起全身气力朝侯卿挥洒数十银针,其后便失力倒在尤川怀中,而尤川也趁侯卿躲针之时,托起谢嗣音双腿便抱着她飞回城中。

        “银月针。”侯卿捻针沉思,回想起方才来人装扮,白衣胜雪,腰佩白玉横笛,手中攥着就算失力也不肯松下的剑,看来对她很重要。剑身通碧,青玉饰剑柄,他想起来了,此剑名为青珩。

        银月针,流光笛,九霄不出鞘,青珩斩来敌,不拘风月,不封王侯,但袭白衣自在游。此人为数十年前乱世之时,一剑守一城,阻去千万朱温大军的——公仪修。

        “原是他的传人。”

        城内,医馆的门“嘭——”地被踢开,尤川抱着谢嗣音匆匆赶至,惊得郎中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打烊了还有人踹门来访的,这么没有礼貌。

        “快给她看看!”尤川冲郎中道,他能感受到谢嗣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好害怕,害怕她就这么在他怀中永远睡过去。郎中看着二人脸上的血,猜测二人大概是江湖中人,打不过,不好惹,急忙带着尤川入内堂。

        尤川将谢嗣音轻轻放在榻上,就守在一边看着郎中医治。期间谢嗣音又吐了几口血,他早将人面纱解下,伸手为她抹去唇边血。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是失去,蚩梦走时没有这种感觉,蚩梦受伤时也没有,这种特殊的感情,牵着自己心肠,扯着自己血肉,千丝万缕,不留方寸,只为谢嗣音一人而生。

        “如何?”郎中回身看尤川,他感受到目光,凝眸望去,只见郎中摇摇头:“伤得很重,我医术有限,也只能先把她体内的脉象封住,慢慢调养,在伤完全好前,不可动武。”言罢,郎中将银针小心刺入谢嗣音穴中,为她封脉平内息。

        “先生……”不知何时,谢嗣音悠悠转醒,沙哑的一声惊动二人,尤川担忧地望向她,心头满是内疚与着急,有好多话想和谢嗣音说,却不知从何开口,踌躇间正望见她冲自己安抚一笑。

        “先生,用这套针,然后按我所言施针即可。”郎中闻言点点头,心中瞒想:这小姑娘竟还懂医。他伸手接过谢嗣音递来的银针,捻一根去分辨,和自己的到底有什么分别。而另一侧的尤川听闻此言,并未出声,谢嗣音从来都有他意想不到的技能,分明会的很多,却一直藏着不出手,比如她的剑,她的笛,那二物,通身无暇,散着灵透之气,折着曜日之辉,不似凡品,故而,她的针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也不足为奇了。

        一旁的郎中还在端详,此针一套二十三针,其中长针八枚,短针十五枚,针身极细通体乍一看是银色,置于半空中,却极为剔透,几乎与月色相融,仿若九天之水遥遥坠落,不细看都看不出,拿近还可隐约嗅见药香,看来是在药汤中浸泡过。郎中抚髯点头,确非凡物。

        “先生,施针吧。”谢嗣音唤道,郎中执针回首,按她所言缓缓落针。

        两个时辰后,谢嗣音运气平下杂乱内力,方才以银月针配师父所传针法,将气引入经脉,如今内伤已然好了四五分,暂无性命之忧,只需日夜调养,不妄动内力,月余则无碍。

        “谢过先生了。”谢嗣音颔首致谢,郎中也不久留,知晓二人应当还有话要讲,很是识相地以抓药为由,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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