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又是颠倒黑白的一天。
林立翔踢掉脚边的酒瓶，拉开了公寓的窗帘。午后阳光如同利剑刺进了黑暗混乱的房间。
林立翔下意识伸手挡着眼睛。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好像已经有几百个日夜了。
带着宿醉的头痛，他查看着手机留言箱。
第一则留言是高明权：“立翔，好久没回来剧团了。我这边有一个很好的本子，找时间过来看看？”
林立翔扶着额摊到在床上，随意摆弄着修长的腿。“是该回去看看了。”他自言自语道，宿醉的头痛仍然一阵阵袭来。
第二则留言则是d-max的keyboard欧阳：“林立翔，不接电话玩失踪呢？！我要结婚了，当年说你很帅的那个妹子，要成为我老婆了。邀请你到我的婚礼膈应你哦~”
“艹！”林立翔低骂一声，欧阳这个花|花|公|子居然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兜兜转转居然是初恋。
欧阳的留言之后，都是一些电费话费的机械提示。
最后一则留言则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eami的周映彤，：“red，我这里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希望你去听听看她的歌，她也在纽约……”周映彤的声音略有迟疑：“虽然你已经不做制作人很久了，但是我相信她的音乐实力能让你重新出山。晚上唐人街的民歌餐厅，你会有惊喜……她是……”
林立翔冷哼一声，有点不以为意。自从他为关古威打造《风钟》这张现象级唱片以后，类似的推荐这几年听到了太多了。多得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歌手，让人头痛。头痛伴着睡意沉重倾覆了他的意识，他没有听清楚周映彤推荐人的名字，便不可自已的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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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面的他似乎回到了还在当d-max日子。在美国读高中的时候，和志同道合的死党们创立了的d-max，虽然在学校里面算风云人物，但高中毕业后放到更广阔的的社会上，华裔面孔的乐团在美国只能参加一些地下小众的商演。也是在某次商演结束后，被sun的季青平挖掘。
当时的sun是资本横跨中美两国的唱片公司，风格大多偏摇滚。
“我可以签你们，”季青平抽着雪茄，傲慢地抬着肥胖的双腿放在桌上：“但是你们要放下这里的基础，回国发展。三年为期，一年至少一张唱片，按照公司的包装和计划。”
18、19岁的少年，拥有着向世界证明自己的无知与冲动。季青平的提案，林立翔没有反对，d-max的大家也没有反对。刚考上大学的他们以发展爱好的名义休学，暂停了学业，相伴着离开了美国，接受着sun对他们的安排。
第一张专辑首日便获得了破10万的销量，专辑的内容里一半是乐队原创的歌曲，一半是季青平亲自操刀的歌曲。摇滚的曲风，帅气却略带颓废的乐团成员，以及从美归国的华语乐团身份，如一层层的光芒镀在d-max的身上。从专业的音乐人到粉丝，都对这张专辑赞不绝口。sun公司顺应着市场的热度，在d-max仅发售第一张专辑的时候，便在台北小巨蛋体育馆为他们举办的演唱会。
演唱会当天万人空巷，老中青歌迷都为d-max疯狂。第一张专辑让sun公司赚的盆满钵满。林立翔和d-max其他成员一样也感受到了出道即走红的成就感。成员几个人仍然保持着高涨的创作灵感，创作了许多原创的歌曲希望公司后续能够加入第二张专辑里面。
很快第二张d-max专辑问世，但是却没有收录任何一首d-max原创的歌曲。季青平以“市场反应不容冒险”的理由反驳了乐队几人的歌曲提议。
“别忘了，你们是公司和我一手捧红的。当时就说过，一切必须按照公司的包装和计划。”季青平叼着雪茄，在录音棚对着林立翔理直气壮地说。从这个时候开始，d-max开始与sun唱片公司有了嫌隙。然而，虽有不愉快，但大家仍然尊重公司的安排。
沉重的打击来自于第三张专辑。虽然这张专辑仍然由季青平操刀，只是除了保留原有的摇滚风格以外，歌词内容却走向死亡金属。d-max在不情不愿的状态中，完成了录制。在唱片出街后，却没有像以往专辑一样获得媒体的赞同。虽然粉丝群体仍然为d-max疯狂、为专辑买单，但是《中|国|时|报》一篇《我们的年轻人需要的不是颓废的外国偶像》，将d-max送上了风口浪尖。
“笔者统计了这个乐队成员全部是美籍华人的新专辑中，出现最频繁的三个词语，第一个是死亡、第二个是绝望、第三个是折磨。我们的年轻人需要的是阳光积极的国内团体，而不是假洋鬼子们甩着头发的无病呻|吟。”
林立翔拿着报道，甩到季青平的办公桌上：“这就是你要的市场反应？！”
季青平却面带嘲笑：“你懂什么？这叫话题度——你知道这样的话题度能够给你们的唱片带来多少关注吗？”
“d-max创建的初衷是希望音乐能够给人带来积极向上的能量！你说我们不懂市场，我们忍了；要听公司的全部安排，我们忍了；但是做出来的音乐不是垃圾就是毒药，我们忍不了！”
当时如果不是blue和欧阳拉着林立翔，他已经冲上去要殴打季青平。
而季青平则丝毫不为所动，将雪茄拈熄灭在桌上，声音却充满鄙夷：“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天真的乐团主唱。不过，没关系。公司还是为你们这张专辑筹办了一场歌友会。希望你们能好好把握机会。”
没想到这场歌友会却是sun公司的鸿门宴，也成为了了压垮d-max的最后一根稻草。按照计划，乐队要在露天的棒球场上表演，临时搭建的舞台彻彻底底地反映出公司对他们敷衍的态度和半放弃的状态。林立翔很想扔下麦克风与sun公司彻底撕破脸，但是想到d-max的死党们，以及支持他们的粉丝。他终于还是咬着牙穿上了全是铆钉的黑皮夹演出服。
表演进行到第三首歌的时候，临时搭建的舞台突然塌方。站在舞台中央的林立翔连人带着吉他，从三米高的舞台直直地向地上坠落。d-max的成员只听见一声巨响——当他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立翔已经躺在了舞台底部的血泊中。团员们抛下一切，发了疯一般用手刨着钢筋与木板。大家合力将他从废墟中拖出的时候，他浑身几乎不能动弹，却仍然强忍着剧痛睁着双眼，颤抖着说了一句“我没事”便昏迷了过去，止不尽的鲜血从他黑色的演出服里汨汨流出。现场的歌迷乱成一团，有几个胆子大的配合着团员抢救林立翔，但更多的却是拿着手机拍视频忘乎所以。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如果没有酒精麻醉自己，林立翔都被梦魇侵蚀，有时候他会梦见的是blue、是silver、是欧阳、或者是golden躺在血泊中。但更多的时候，他梦见的是自己从舞台掉落，被钢筋刺穿四肢与身体，心爱的吉他在身旁被摔得粉碎，而他所追求的舞台光芒遥远如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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