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云阁算是昱洛最有风格的餐厅。餐厅在一个人工小湖边，餐桌沿着圆形湖边散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以依弧形角度看到沿湖的风景以及其他桌上的人。
但每张餐桌又利用了或自然生长或盆栽的绿植或假石隔开，既能看风景又又单桌的聊天空间。
王彬起身和许霄握手：“许教练，救命恩人，早就想请您吃饭了，今天这段饭无论如何我来请啊。”
许霄回握意思了一下；“不敢当不敢当，是工作职责。再说，你们付了费的，是买我的救援服务，称不上恩人。”
这么一番公事公办的语调，完全在王彬的意料之外。但又觉得他说得有理，只有如此公私分明，随时冷静的人，才能应对得了紧急救援的状况吧。
王彬继续充满敬意地说：“许教练您太忙了，之前打电话发微信都没接，昨天林主管说您要来，我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哦是吗？那对不住啊，工作忙起来看不到消息”，许霄的气势倒有点消减下去。他用微信的时候并不多，如果有要紧的电话，都是内线号提前通知。陌生电话和加微信没有标注的，大多是广告骚扰，他一般不接。
桌子不大，林婧和许霄斜对面坐着，如果两人同时夹中间盘子的菜，极有可能筷子碰到一起。两个人都规避着不在同一时间夹同一盘菜，饭吃得小心翼翼。
林婧就近夹着菜，和他们说着工作拍摄的事，四个人能有的共同话题，也就只有昱洛古城空中拍摄了。
郭中庆：“林小姐，我们有个摄影爱好者团队，经常出去采风，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团队里也有对古建和文物有研究的，经常去拍那些散落的古迹。有些东西啊，还是挺有看头的，只是缺乏保护力度，也就没人管了。”
林婧：“这个挺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机会，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但谁又能说得准呢？做完这个项目，她可能又要去另一个项目，另一个城市。
刚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里每隔就餐区域有着不同的风格，她们这一桌，略带着复古风，摆着黑胶唱片机的装饰和立式的挂钟。
林婧又瞥了一眼挂钟。这家餐厅上菜可真慢，离上一道菜已经过去七分钟了，穿马甲端餐盘的服务员没有丝毫朝她们这桌走过来的趋势。今天的饭局，早吃完早走人才是正事。
正准备招手询问，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被服务员领着找餐位。赵主任！真是冤家路窄。林婧在里面坐着，也不能立刻转身站起离开，还好旁边有一株大天堂鸟绿植，硕大的叶子足以遮挡她的脸。
却听到有人说：“呀许教练？你也在这吃饭啊！真巧！”
许霄一副惊喜的表情，站起来和说话的人握手：“吕科长，怎么你也在昱洛？这真是也太巧了！上个月咱还在上海见过面哈哈”
“中国可真小”，这位吕科长笑着，介绍旁边的人：“姐夫，许教练是我和姐姐的救命恩人！就上次在黄埔高速那次，就是他飞过去救的我们！这是绝对的大恩人，当时情况紧急，他开自己俱乐部的直升机过去的，差点违反规定“
那人忙伸出两只手，迎上前紧紧握住了许霄的手，有些激动地哈着腰说：“多亏了许教练啊！我爱人说过您，但一直未曾得见亲自道谢，没想到能在这遇到！许教练，在昱洛，您有事尽管找我！大恩人啊”
许霄：“客气客气，这本就是我份内的工作，真不用客气”。说完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手势对着郭中庆和林婧介绍说：“这是我朋友郭中庆“，又指向林婧说：“这是我表妹林婧”。
林婧想躲已经躲不及，只好装作惊讶地说：“赵主任？”
许霄和吕科长几乎异口同声：”怎么？你们认识？”
赵主任的脸上在两秒钟之内变换了数个表情，但迅速调整到了官场上的平静：“认识认识，原来林小姐是恩人的表妹啊”
许霄就要腾空间加椅子：“真是缘分！坐吧赵主任吕科长，一块坐吧。”
吕科长摁住许霄的胳膊，指着斜对面：“今天不行，有人等着呢，谈事。改天一定啊！许教练在昱洛呆多久？“
许霄：”过几天就走。”
“那么匆忙干什么？有急事？“
“你也知道，培训脱不开身啊。”
“对对，那咱再看你时间约。”吕科长边走边说：“妹妹这顿饭我请啊，不能推让。”
林婧从和赵主任的眼神变换交流中缓过神来，和许霄对视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
像有道牢固的栅栏被人突然撬开了锁，设不住防了。
聪明如许霄，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做事情不动声色。
只是，表妹关系？
终究是七年过去了。
王彬难言惊叹之情，说没想到许教练和林主管有这层关系。
许霄：“我和林主管是老乡，只是老乡。”
言下之意，大家自是明白。赵主任那，没点更近的关系，怎能说得上话？
倒是郭中庆，憋着的窃笑把嘴角都憋歪了。但看了看林婧仍旧一副凉白开似的脸，把想问许霄的话硬生生憋到吃完饭。
饭店门外，俩人一上车，看林婧走远，郭中庆一拳捶在许霄胸口：“你小子可有一手啊，老家的表妹？借机牵线搭桥送人情？但我看你这位林妹妹可不怎么领情啊！”
晚上的风凉，许霄升起车窗：“她真是我老家的，她也比我小。”
“啧啧啧”，郭中庆启动车：“你行你行，你要真能追上林小姐，我管你叫师傅，你也教教我怎么追姑娘。“
许霄斜他一眼：“你是年轻有为风流倜傥的艺术家，倒追你的女孩怕是能绕昱洛两圈吧”
“你说的是你吧”
汽车呼啸而去，昱洛城夜晚的美景良辰，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林婧刚进办公室，助理就迎上来，高兴地：“婧姐，那个预案，通过了！”
“通过了？上边打电话说的？”林婧问。
助理点头：“赵主任的助理打来的，说通过了，刚接的电话。”
林婧抽出预案原稿，说：“那就立刻通知各负责人按计划展开下一步的工作，已经耽误了一周，动作要迅速些。”
因为早已做好了准备，工作开展起来比较顺利，开完会布置了展开工作的细节，都各自散去。
林婧看手机刚才开会错过了王彬的电话。
“许教练又帮了大忙！若不是这层关系，不可能这么快搞定赵主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之前难为你们，是因为原先负责这片区域的是他的一个得力下属，你们来了他下属做不了了，自然要难为你们一番。”
“原来是公报私仇。”
窗外有紫粉色的簇簇花被风一吹，片片朵朵地飞出去，是朝着停机坪的方向，像风之信使送着件件信笺。
是晚春呢。
“婧姐，看见什么了这么好笑？”路过的同事问。
呃，她笑了吗？怎么自己没注意到？
林婧手放在脖子后面揉着：“没，办公室闷的，我出去透透气。”
“是有些闷。但一开窗户就飘进来毛絮，飘得哪都是，隔着纱窗也不管用”，同事说：“要不把窗户关上，开会空调？”
“不用不用，我出去换换气，很快就回来。”
她裹了裹外衣，有风。
何必呢？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欠的，就是前男友的人情，有些人有些事，断了就断了，扯不断理不清的最是惹人心乱。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停机坪，两架直升机都在停机坪上。大大的螺旋桨在光线下连在一起，像两个巨大的宽檐绅士帽。
楼小天正好刚送完一波游客，见林婧过来，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林姐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指导工作？”
“没有，我是”林婧没有给自己想好更好的说辞。
反而楼小天说：“是找许教练吧，他已经走了，回上海了。林姐您有他微信吗？要不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哦不用不用，已经走了啊”风吹着薄领子，她理了理：“我没事，出来各部门看看。”
“我部一切运行正常，还请领导指示！”楼小天开玩笑的时候，小梨涡愈发明显，像两个小白馒头上被谁摁了两下。
林婧不禁被他逗笑了：“我没事，你去忙吧。”
林婧快速转身离开停机坪。
虽是快要入夏的季节，但昱洛却常起大风，吹得头发散乱。但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她都不敢正对着太阳抬头望天。天空湛蓝，偶尔有几朵不大的白云。抬眼望去，没有像上海北京那么多的高耸的高楼，蓝得空荡荡的。有飞机飞过，在空中留下白白的长条，像书写在蓝色底本上的白色字体，和她那本高中毕业册那么像。
走了也好，就不必勉强自己说谢谢了。
之前他欠她的，如今她欠他的，算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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