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亲事（七）

　　裴府前堂似乎一下子安静得出奇，以至于裴思月觉得自己的咚咚心跳都能让陆长风听到了。

　　“你……你来做什么？”裴思月的双颊微红着。

　　刚才在裴之华面前表现得恭敬得体的陆长风，现在与裴思月单独处着，竟有些局措不安。“我……”他似乎也有些紧张，“我之前听说了，你决意要离开天清门。所以，来问问其中原因？”

　　裴思月对陆长风的回答显然失望了，“不回去便是不回去了。我也没什么能耐，偌大的天清门也不差我一个……”

　　“可，思月，我希望你能回天清门……”

　　裴思月一怔，她好似从未听过陆长风这般亲昵地唤她“思月”。

　　陆长风见裴思月没给什么反应，便又继续说道，“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

　　“为了……你？”裴思月听得更紧张了，“什么意思？”

　　“思月，在遇到你之前，我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概念。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陆长风态度诚恳而认真，“你的性情确实与我曾经设想的心怡女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你为我做出的许多，也曾经让我不知所措，但好像也在不知不觉让我……”他顿了顿，“当我听说你打算离开天清门不再回来的时候，我真的是慌了。这是我从没有过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长风慢慢走近到裴思月的跟前，“我想，我应该好好珍惜你这份深重的情意，好好待你……”

　　裴思月的眼里兀然溢出了泪水。她觉得陆长风这番深情的话好像是在梦里才能听到。可眼下，她不是在做梦。

　　“怎么了？”陆长风见到裴思月眼泪汪汪的，木讷得有些慌乱，“我说错什么了吗？”

　　裴思月噙着泪，却开心地笑了。激动开心之下，裴思月抿了抿嘴，一鼓作气一般，吻向了毫无防备的陆长风。陆长风下意识地被她这举动惊得瞪大了眼，但他这次没有惊慌推开她了，反而抱紧了她。

　　裴思月终是一片真情得郎心。但同是离开天清门回府的林绯荷似乎就没有这么顺坦了。

　　回了林府的日子，比林绯荷原来预想的还要糟糕——她一回去就被禁足了，而原因竟是，她舅舅舅妈背着她应下了一门亲事。舅舅舅妈说是了解林绯荷的性子，生怕她会学她娘亲那般逃婚，故而她前脚刚踏入家门后脚就被“软禁”了，更无奈的是，连带她背回家的包袱也一下被收走了。那包袱里可是收着灵荷给林绯荷的一瓣荷花瓣。灵荷曾说，若林绯荷有什么事要找他，滴一滴鲜血在花瓣上，他自会寻来。可现在连花瓣都没在身边，林绯荷又不懂什么会遁地的法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只得乖乖被关在房里了。

　　紧闭门窗的闺房，宛若牢笼。林绯荷郁闷地躺在床上，除了发呆与焦虑，她好像也都没什么可做的了。话说，自送她回林府那日一别，林绯荷当真是没再见过桃染了，而他也从没给她留下什么联络的物件。在她想来，桃染真的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莫不是为了避风头躲起来了？若被他知道，她极可能要被强迫着嫁出去，他会作何感想呢？

　　而林绯荷的舅舅舅妈告诉她，那应下的亲事，估摸着很快就会下聘，婚礼日期也将提上议程。一切都好似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可当事人之一的林绯荷却从没有任何作主的份儿，只如一只即将赠送他人的笼中鸟。

　　这个清早，一向听了林绯荷舅舅舅妈吩咐，不得与林绯荷多说话的家仆竟破天荒地与她讲话了。但林绯荷听到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应下亲事的人家来下聘了，那家公子也亲自来了，说是要见见林绯荷这位未婚妻。林绯荷只觉五雷轰顶一般，心中既焦虑又无奈。

　　细碎的敲门声响起，素馨捧着一个精美的匣子走入。“素馨？”林绯荷一下抱住了素馨。自她回林府以来就没见过素馨，据说是她舅舅舅妈担心素馨会与她串通，特地调到柴房干粗活了。要知道，在偌大的林府，林绯荷最亲近的，便只有素馨了。这会儿，终于见到了素馨，林绯荷一下激动得只想抱抱她。

　　素馨也很是激动，“小姐，委屈您了。”她安抚一般地拍了拍林绯荷的背。

　　林绯荷只无奈地叹了口气，倒是疑惑素馨今天怎么会来了？

　　素馨小心翼翼地把那匣子放在梳妆台前，对林绯荷说道，“老爷夫人说，我之前伺候您惯了，特让我今天过来给您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好出去见……”她忧伤地顿了顿，“见未来姑爷……”

　　林绯荷听了，更是愁云密布了。看着那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钗环手饰，又看看那几件早些时候刚送来的新衣服，她只觉更加难过了。怎么办？她根本不想这般糊里糊涂地嫁了，可眼下她又想不出什么脱身之法。

　　素馨也是知道这桩婚事是有多委屈林绯荷的，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安慰林绯荷。“小姐，”素馨把垂头丧气的林绯荷缓缓领到梳妆台前坐下，“您别这样……”素馨也忍不住哽咽了，“说不定，那未来姑爷会是良人呢？”事到如今，素馨也只得引着林绯荷往好的方面想，但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的。

　　林绯荷无言，只默然对着铜镜，看着素馨神情凝重却又认真地给她双颊抹上胭脂，眉毛描上了螺子黛，再细心地给她梳上漂亮的发髻。随后又伺候她换上了一身新装。

　　“对了，”素馨把那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枚发簪，“夫人说，这是未来姑爷特意吩咐，要送给您，还说要让您簪上给他看看呢。”

　　在铜镜里，林绯荷看到一支很是眼熟的发簪缓缓簪在了她的发髻上。那发簪的簪头是一朵漂亮的荷花，荷花下还饰有细长的流穗。林绯荷把脸贴近了铜镜，几番细看后，悄然从头上取下了那根发簪。她把发簪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中讶异——这不正是回林府前桃染带她一同买下的那枚发簪吗？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那下聘说要娶她的人家，与桃染有关？那桃染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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