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事
姬茕总觉得，这个世界的时间过得很快。强行让自己忘记雪怀的事情，自搬进明光峰，已经过了一年有余。
其间，献明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第一天，给了她三本典籍让她自己挑，姬茕选了个火行的基础炼气功法，先前就已经能感应灵气，相对来说这也没什么技术难度，献明默默瞧了她一会便走了，也没给朵小红花。
第二次是姬茕炼气中阶，跨小门槛的时候，献明又短暂的出现了一下，提溜着姬茕去血池感受了一下痛苦，又迅速离开了。
然后姬茕只能靠烦长思来取得修炼攻略。
姬茕是个非常有毅力且看人很准的人，长思的傲娇性格简直就是任务模板式的情况，外冷内热，好感度越高说话越多，非常好懂。姬茕像橡皮糖一样隔三差五就去黏她一下，长思起初是爱答不理，架不住不讨人厌的刷脸熟确实是涨好感的硬性标准，态度也逐渐软和下来。
涨了好感度自然会透露许多有的没的信息，姬茕越发觉得长思不简单，要不是这世界修仙者不能生孩子她就怀疑长思是天问子的孙女之类的了，什么都有，什么都能管，但是什么都懒得管。
天岐门大小事物，长思简直无所不知，连幻彩老头那么努力推行辟谷其实是为了让别人不发现自己挑食都知道。
不过即使这样恣意任性的长思，似乎也有对她特别的人。当然人选也是让姬茕大跌眼镜——弟子辈里最钢铁直男的大师兄，问尘。
“你看上他什么？”
一日，姬茕倚在长思住处的石桌上，晃着腿，磕着她桌上那据说万金难求的仙葵籽，八卦道。
“谁看上他了？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
长思优雅的向姬茕翻了个白眼，往姬茕面前的盘里又抓了把瓜子，试图堵住她的嘴。
“吃你的吧，不许多问。”
“咱们这位大师兄——要说相貌，唔，相貌是也不差，但也不算拔尖的，你同字辈那个追求者，老带个大金链子那个，不比大师兄好看有风度些？”
“你懂什么！”
长思拿瓜子壳弹姬茕脑门，被她躲闪看，恨恨一啐。
“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晓得，会哄人的男人最是不可靠。”
“你前些日子骂我师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呢。”
姬茕笑眯眯地拿话抵她，忽然想到些什么，自己反而沉默下来。长思瞧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价值，伸指点着她脑门教训。
“你也知道我同你说了什么？我只当你没听进去呢！叫你去找你师弟也不去，人家给你送东西你也不收，天天等你那不靠谱的师尊等的倒是挺起劲的，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我也不想的嘛……”
姬茕泄气，把盘子往前一推，腾出地来趴伏在桌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和雪怀又不是亲姐弟，那次那事…我越知道他伤心，越不知道如何解释。且说实话，我受他帮助反而更多些。他不跟着我，大抵之后更好过些。”
“谁和你说姐弟了？”
长思像只烧开的水壶一样跳起来，指着姬茕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开骂。想了想，干脆双臂交叉，居高临下的冷笑一声。
“我不劝了，你等着，回头别找我哭。”
姬茕也不是不清楚，长思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师弟对她的情感，虽表现得朦朦胧胧，又有依赖与年纪做掩护，但姬茕并不是什么粗神经直女。任务者最重要的素养——感知情绪的能力，这几乎是姬茕出生以来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指标。
只是对姬茕而言，雪怀也是不同的。
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揣着怎样的考虑对雪怀伸出援手的，姬茕再清楚不过了。少年干净澄澈的情感像明镜一样照的她无所遁形，她无数次的在入定时想起那双眼眸，幻想她说要跟着献明离开时雪怀的神情。“
姬茕想，如果自己还想要做任务的话，就不应该就在雪怀身边。
她无法以真心回应这种情感，没有办法抛下十数年来被系统不断洗脑培养出来的对任务的责任感，而她清醒地认识到这种摇摆不定会对少年造成多大的伤害。
为了利益而培养出的感情，最终因为真情而终止，大概这也不算遗憾。
明光峰上冷冷清清，献明立在廊下，眺望着花海。他的肌肤透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白，在火红的花的辉光映照下，他慢慢地张开手，掌心乌色玉瓶前移而起，引没在花丛里。最中央的花朵微微摇曳起来，像是在战栗，花瓣色泽变得越发浓郁，似鲜血欲滴。
“还要三年…”
献明喃喃着阖眼，手指搭上腰间坠着的玉牌，无意识的摩挲着，似乎在犹豫什么。
那玉牌是件罕见的储物仙器，能容纳百方。此届涉及空间之道的仙器都十分贵重，且结丹以上才能勉强使用，献明的这玉牌乃是他们一族自上古传承下来的，连活物都可容纳，从前倒是有不少人觊觎。
不过现在都躺板板埋山山了。
另一边姬茕哼着小曲往回溜达。虽然即将迈入筑基期，但还是只能靠双腿代步，这让姬茕一度十分沮丧——毕竟长思警告她，想耍帅但元气运转不周，跌个半身不遂或者一命呜呼的弟子大有人在，结丹之前别想玩这花活。
但是连骗带抢，姬茕从长思那里抠来了不少修炼好物(主要是好吃)，捏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小行囊，姬茕顿感愉悦，走的路径歪七扭八，差点拐进花丛打滚。
直到瞥见献明。
简直就像晚自习偷偷玩手机回头看到班主任在盯着自己一样吓人，姬茕心里一突，拿着包袱的手赶紧背到身后。所幸献明似乎还沉浸在某些回忆里，并未看她，这让姬茕放心了不少。
人设没崩就行！
“师尊！”
语气虽刻意伪装的有些甜腻，以着少女的娇软”嗓音叫出来，并不显得突兀。姬茕装作惊喜的样子，向献明跑去，止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您回来啦！”
“来看看你。”
献明目光平移过来，略垂眸瞧着姬茕，又说这种暧昧的话。姬茕默默想着，这人设不配个男弟子可太可惜了。
没话接，姬茕只好绞尽脑汁伪装乖小孩，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
“师尊，弟子小有进境，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便可筑基啦！”
“这很好。”
献明于是又憋出来几个字，语调仍清清冷冷的，让姬茕不由得想起长思“碰上这个师父你也挺倒霉的”这一评价。
这么不关心弟子情况干嘛要收啊！！
大抵是察觉到自己这话冷淡了些，献明又想了想，自那玉牌中隔空取出些筑基要用的灵物，还有一颗金铃。
“筑基之后，依着规矩，你便要接些宗门的任务，近年魔修猖獗，你将它带着，自可护你周全。”
献明眼里的关切不似作伪，姬茕接过铃铛，用指腹微微摩挲着，陷入沉思。虽然不太管弟子，但是作为师尊的话，或许献明还是不错的。该死的替身文学剧情里就太怨种了，或许也许这家伙适合那种男弟子剧情…
“知微？”
献明见她想的入神，低声唤了姬茕一下。姬茕赶紧维护人设，委委屈屈装可怜。
“弟子不想离开师傅太久…”
大概漫山遍野的小红花也看不下去了，一阵风吹过，花粉呛得姬茕憋不住要打喷嚏。为了避免把鼻涕擤在师尊的白衣裳上面这种尴尬事件，姬茕下意识要伸手掩住口鼻，结果从长思那里搜刮来的东西就叮叮哐哐掉了一地。
姬茕:“……”
献明:“……”
这一秒，心怀鬼胎的师徒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两人从善如流的客套一番，最终以献明飘然离去而结束。
姬茕在心里暗骂，不愧是前女友种的花。
恨恨踢了一脚装着仙葵籽的玄铁罐子，结果罐子咕噜噜就朝着山下滚去，吓得姬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去追。结果罐子半道被截停下来，姬茕也因为惯性刹不住车，直直得撞进一人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
姬茕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谁，僵硬得抬头到一半，又被那人按住脑袋，压回原处。少年声音微微泛哑，似乎很是委屈，吐息呼在姬茕耳畔，让她脖颈觉着酥酥麻麻。
“师姐，葵花籽丢了你都知道捡，你这么大一个师弟丢了，你怎么不来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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