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收养
夏玖和他以往遇到的那些人不太一样——迪克在此刻，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迪克·格雷森——代号夜翼。在最开始成为一座城市的夜巡者时，还不叫这个名字。
那时候他的代号是叫罗宾，如同这个代号的名字一样，他就像是一只跟在蝙蝠侠身后的雏鸟。
当这只雏鸟被允许穿上制服行侠仗义后，他跟着蝙蝠侠学到了不少东西，也打击了不少罪犯。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
他把很多人送进了监狱，天知道监狱里到底有多少人等着他什么时候陷进去弄死他当然，作为义警，他也救过不少人。
在他救过的人里——有被救下后却对他们感到惊恐和防备的，仿佛自己撞见了什么邪晦。也有对他们感激涕零的，或者想要花钱收买他们做自己的保镖。
但从来没有人是像她这样的。
仿佛在冬日里，皑皑白雪中生长出的一朵白色的玫瑰。不被人所知忽略的，静寂的，纯粹的。不对外在的恶意施以愤怒对抗或沮丧。
她像极了被安置在水晶球里的小姑娘。不管是被放置在哪里，受到什么人的注视，她都只是昂起头望向水晶球的玻璃壁外面，身躯却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简单的讲就是——她平静得过头了。
这一次和从火场里救出她的时候不一样。如果说那时候女孩的平静还可以说是被突然的巨变，父母的逝去，自身的重伤这些因素冲击到了，以至于悲伤过度不知如何表达情绪。那么这一次，迪克从女孩的身上清晰的感知到了——她所展现出来的，远超出常人的淡定和坦然。
这或许就是蝙蝠侠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原因。
他们同样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知道那种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知道这是布鲁斯为什么当初会收养自己的原因，这个原因，和现在他关注着夏玖的原因并无不同。
尽管她的表现与他们想象得大相径庭。
夜翼在犹豫。
他有点想知道为什么夏玖拒绝寻求警员的帮助。但又觉得这个问题不适合从他口中问出来。毕竟真论起来的话，他这种在大晚上穿着制服跑出来巡街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只不过是哥谭警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想了想，他还是顺着她接下来安置的问题询问起来：“如果不留在医院的话，你打算去哪里？”
夏玖倒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她摸了摸衣口袋的位置，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穿着的是病号服，迟疑了一会儿，反问他：“去外面开个房间？”
夜翼的目光上上下下绕着女孩扫视了一圈，灵魂发问：“或许你应该知道，你的年龄还不够独自去外面开房？”
夏玖：“如果是没有——”
“打住！”夜翼一下猜到她要说什么，双手竖起交叉，比了一个x：“如果你想说的是住在那种没有人管理，私下违法招租一批不知道什么人的黑旅店，还是算了吧。我可不觉得你去那里会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说不定到时候不需要幕后人出手，女孩就能先把自己陷入了别的魔窟中。
夏玖盯着他看：“可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为什么你要这么关心我去哪里？”
“因为我刚刚救了你？”
“是蝙蝠侠救了我。”夏玖强调。
“哦，你说的没错。”夜翼手杵着下巴，点了点头：“但我和蝙蝠侠是一起的，这样来算我也有几分功劳吧。而且，关心一个刚刚还在被追杀的女孩接下来的安危也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你不想去警局那里，不是么？”
如果是正常流程。夜翼想——他一定会联系戈登局长，把女孩送到警局里暂住一晚，或者是申请保护流程，从警局中调取几名警员，在确认安全之前对夏玖进行贴身保卫。
但看她刚刚的态度，似乎是不想考虑这种可能。
这样的面临着一个少女生死安危的重要时刻，不管他是作为夜翼，还是迪克·格雷森，都是绝无放手不管的可能。
两人面面相视，互相沉默着。
夏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给出一个方案来，不然青年不会轻易松口。虽然她不懂他坚持的意义在哪。
但在青年执意的目光下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底气来，思考了一会儿，踌躇说道：“我觉得就一直在外面晃一晃也是可以。我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们不太敢在白天做这种事，只会在晚上动手，所以只要我晚上躲在外面就可以了。这样如果他们发现我的话，也不会给别人带来——”
眼前黑发青年的表情随着她的话变得越来越差，夏玖搞不明白，但直觉还是让她选择闭嘴，把最后那句“麻烦”又咽了回去。
……
“拜托，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都不是认真的。”夜翼扶额叹气，忽然就有了一种带孩子的心累。
话说回来原来带小孩是这个样子的么，他小的时候应该没有让布鲁斯和阿福头疼吧他忽然觉得有点心虚。
当然，这一边夏玖也用她那真诚的目光告诉了他她的答案——她是认真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夜翼疑惑不解。
“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夏玖也疑惑不解。
“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糟糕么？在我看来它完全是走向了更糟糕的方向。”
在哥谭，深夜！这样一座城市里，一个长相柔弱的没有成年的混血面孔的女孩走在大街上夜翼不需要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哥谭不是一座美好的城市，这座城市里的黑暗简直浓稠得像是泥浆！
“可是你没有让我试一试。”夏玖不认同他的说话：“没有试过，怎么能知道是更糟糕的可能呢？”
“但是——”
入耳式耳机忽然传来蝙蝠侠的声音：“她的身边很危险，如果查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的话。她随时都会变成一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频道里充满变声电流音，这让蝙蝠侠的声音更加低沉神秘：“之后我会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和她交谈。现在先想办法拖住她不要让她乱跑。”
夜翼听着蝙蝠侠的安排，不动声色。他用手点了点膝盖，随后对女孩说道：“这样吧，今晚我陪你留在这里好么，我保证，今晚这里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危险。你安心休息，等明天再想办法？”
“但是”
“不要担心。”
夜翼蹲下身，和女孩保持着微微底下半个头的高度。这个高度需要他稍微扬起头才能与女孩的目光对视上。是一个区于下位的位置。但他很自然的这么做了，因为他想给女孩一个舒适的不会感觉到压迫的空间。
“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青年的瞳孔是湛蓝色的。
夏玖侧倾着头，眼睫微垂。她的目光在落到青年身上时思绪游离了一下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在不久前来过，甚至刚刚，她才给对方打了求助电话。
她在那一刹那，想到了布鲁斯·韦恩那双同样如海一样湛蓝色的眼睛。
或许是这一刻两者重叠在一起的目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夏玖想了一下，这是在她生命中难得可见的属于人类的友善，不像是在看着什么怪胎一样的目光。
她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承诺。
但很久之后，当一切分崩离析时。迪克才在记忆的回廊中找到了这句话，回想起了这句承诺。以及当时女孩的目光中所流动着的波澜淋漓的微光。
可遗憾的是，那时，他，以及他们都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
换了新的病房，又等着夏玖睡熟后，夜翼悄悄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走远，而是去了天台。
蝙蝠侠蹲在天台顶端向下眺望。他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无人发现的隐蔽处观察着。目送赶来的警员把被放到的罪犯一个不剩的安全带走。
在夜翼离开病房来找他之前，他正站在栏杆边缘，耳朵里听着他们刚刚的对话。
“你之前可没告诉我她是这样的人，布鲁斯。”夜翼对他说。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蝙蝠侠看着他说：“有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的心理认知应该是和常人有些不同的。”夜翼耸了耸肩：“她完全不怕我们，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她从来没有见过我们，但从和她交流的状态来看，她对我们一点也没有设防。这可不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会有的表现。”
“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变故似乎早有预感。”
夜翼想，夏玖一定知道些什么。并且她所隐藏着的事，与东区的那场大火，今天的这次追杀，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是警方已经放弃了继续调查火灾案并做了结案，戈登局长那里也没有办法。这件事的深入调查还需要蝙蝠侠继续跟进。
“她看起来很坦诚，但其实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给到我们什么特殊的信息。”蝙蝠侠说：“我们所知道的也是，有人在火灾发生前，在酒馆里雇凶杀人这一条信息。”
如果之前他们没有发现夏玖心里特征这一点，他们还不会觉得什么，但眼下发现了女孩的特殊之处，那她在酒馆中就一定不会只是处于慌乱无所知的状态中。
她一定观察到了什么。
“是啊。”夜翼认同：“是个看似坦诚，实则固守内心城堡缩在壳子里的小公主。”
这时候，许久没有开口的芭芭拉终于上线了：“医院周围的监控我已经同步到了蝙蝠洞的主控电脑上。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会第一时间向你们的移动端上发出警报。另外东区那边已经加强了巡逻，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你们今天晚上都可以守在这里。”
“当然，我可是说话算话的。我答应了要在今晚保护小公主。”夜翼耸了耸肩。
“不过回去前，我还有个问题。”他看向站在阴影中的蝙蝠侠：“b，你说会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去接触夏玖。你的安排是什么？”
蝙蝠侠俯瞰着高空下寂静的街道，和四周稀稀疏疏点亮的几间房间的灯火，沉声道：
“我想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收养她做我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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